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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字纪念生命

自上个世纪80年代,作为台大中文系学生的简萓携第一本散文集《水问》登上了台湾文坛后,便一发不可收拾。随后出版的散文集《只缘身在此山中》、《月娘照眠床》、《七个季节》、《一斛珠》、《私房书》、《浮在空中的鱼群》、《下午茶》、《胭脂盆地》、《女儿红》等更是奠定了她在台湾散文界的地位。而这其中大部分作品版权的引入,更是为她赢得了无数大陆读者,掀起一阵阵“简萓热潮”。

这样的际遇不是每个作家能够得到的。对于一个专司散文写作的作家来说,更属不易。而简萓的散文风格,不仅延续了古典散文的美学传统,更赋予了台湾乡土情怀的伦理美。有评论家将其笼统概括为学院派写作,这肯定是抹煞了她在散文创作道路上的各种探索。虽然其早期作品有一些学院派痕迹,但长期的台湾风土人情的浸染和生活阅历的加深,使其散文风格更显劲道,温婉如玉,极具捕获人心的文化张力。

简萓在接受采访时曾说:我在使用文字时,是相当自由的,某个字或某几个字,若是能造成一种意象、一种情境,我便大胆去用,而不考虑合不合章法,主词、动词的位置对不对,以前有没有人这样用过。因此,如果从严格的学术观点来看,我的文字也许是不及格的。

不过,这样不受拘束的文字,却是极富创意且非常美的,因而有人认为简萓的散文是唯美派抒情写景小品,简萓对此并不认同,她说:“我的散文有一个共同的主题,那便是生命。虽然我的文章中有不少是描述大自然之美,但并未滥情,我写一朵花或一根草,都是对生命的一种礼赞、一种诠释。”

长篇散文《红缨仔》更是对新生命的一种绝美的礼赞。这部作品是作者蓄意贴近育婴实况而写就的散文纪录片,详述了自己无意中为人母的忐忑心路以及亲手抚育新生命过程中的各种兴奋、惶恐、期待及挫折的心情。这部作品被大陆引进版权之后,连续再版,足见大陆读者对其人其作品的认同。

相比其他的流行作品来说,简萓的这部作品的流行,是因为其独特的价值所在。

首先是个体生命历程映衬女性在伦理传统下的心灵皈依。从作品中看出,无论是出于家庭影响还是个人对婚姻的排斥,简萓先前选择独身,但是最终她还是遇到了自己的丈夫,然后结婚生子。这些原本于她都是计划外的事。但突如其来的变故,她都一一接受,到后来与孩子共同成长。

作者为了祝福儿子未来的人生路途走得天宽地阔,特地为孩子取名“姚远”,也就是这部散文中的主角。简萓说,我曾经祈求过吗?在暗夜归家的途中,抬头仰望愈来愈稀的星空乡土情怀文章,或是倚着山崖老树,眺望闪烁的万家灯火时,我必定低下头,诚心地祈求:给我一个可以靠岸的人,给我一个婴儿。与其说这个孩子是作者祈求而来,不如说是上苍所给予的最好礼物,让简萓的生命历程中得到最大限度的圆满。

以作品写作年代推算,这位“红缨仔”今天至少有20岁了。90后的教育问题也许又一次毫无商量地摆在简祯面前。我们今天回过头去看那些关于新生命的思考与作为一位母亲心甘情愿的付出,更具备社会学上的意义。作者简萓是30多岁才结婚生育的,与当今大陆的“剩女潮”有着某种暗合与再现。现代职业女性在追求更加独立自由个性的生活同时,心灵孤独与寂寞也是与日俱增。个人婚姻问题也被逐渐拖延。早在20多年前的台湾社会便是如此,在社会重压下,我们忽略了中国传统亲情伦理的力量和对新生命的守护。

一个女人因为惧怕,而独自生活。惧怕婚姻,惧怕家庭,惧怕孩子。但是一个没有生育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的,更谈不上完美。作为女性本身需延续的家庭温暖,被社会压力稀释了。但是我们从作品中读出了一种女性的温暖,因为新生命的参与,双方都找到了归属感。生命相依,精神相偎。

作者自己也坦言,对于这部作品的书写,更多是来自心灵的抚慰。是对一颗小生命的一种纪念与交代。从十月怀胎开始,到一朝分娩;从孩子咿呀学语,再到孩子第一次喊“爸爸妈妈”。这一个个节奏,一串串音符演绎了生命的张力与酸甜苦辣,这便是人生的丰腴,无可替代。一个孩子的出生的确打破了原有的轨道与计划,抚育过程事无巨细都一一记录在案,孩子的出生不是喜悦的串联,而是艰辛的歌谣,婴儿哭,妈妈唱。一路走来,从《一张喜帖》开始的身份转变,到《孕》,再到《怀胎九月》无奈的早产;然后开始的《喂食困难》,再到《坐月子》中的沉思,如同画面一样,一位健康快乐,乐观积极的母亲跃然纸上,她不知道自己的勇敢与从容,一串串孩童的脚印把母亲的勇敢与从容拉得越来越长。

其次,在作品琐碎的叙述中,我们也能发现许多秘密。在台湾这片土地上,还相对性的保存并延续着生育伦理和各种生育仪式美。这些在大陆逐渐被淡忘,一个新生命的诞生,表面看如同草木枯荣,但实际上是一对夫妻的恩爱、一个家族血脉之恩、一个国家的生命伦理的水融。这部作品中的《满月》、《铭印》、《收涎》、《做胆》到制作“胎毛笔”等传统礼仪与风俗,依然留存在台湾民间。这便是一种文化的力量与韧性,其中一部分在大陆延承,但更多的正逐渐被忽略乃至遗忘。一个孩童的出生,被注入了这个家族的血脉与基因,便是一个生命的伟大。母亲的琐碎艰辛被众多的仪式安抚乡土情怀文章,这是对一个小生命的尊重,更是对母亲伟大的诠释。

我庆幸能读到这样带着婴儿香的散文,清晰扑鼻,亲切可感。

在咿咿呀呀的儿语里,我们如同在满纸墨香中,共迎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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